2022年2月22日
八十九章
第二天我听到爸爸在客厅打电话，似乎是在和黎舅妈的老公商量，准备两家合办一个结婚纪念日。当时结婚流行在五一中秋之类的大节，有长假方便两家人大操大办。因此虽然我父母和黎舅妈结婚时间差了六年，但是纪念日居然能碰上。
单位里朋友间居然还有好几对，既然搞了活动请了司仪和婚庆公司团队，就干脆邀请这些朋友夫妻一起出席，搞成一个社交活动。反正对我妈她们公司来说，多几对夫妻开支差不了多少，无非是多几套婚纱和庆祝蛋糕罢了。这些都可以走旅游公司的账，能算搞活动的开支成本抵扣税额。
天气逐渐热起来，我还想着纪念日能看到妈妈的婚纱，鼓动她去拍个婚纱主题的露出照呢。一看组织的会场这么大规模，就知道没戏了。旅游公司的人加婚庆公司的人足有上百号，还搭了个像要开演唱会的大型舞台。
其实一般酒店都有婚庆和宴会功能，这次大操大办也是开个好头，组织了市内媒体来采访记录，是要同步发电视和网络新闻的。黎舅妈甚至和省属企业的领导谈好了，给地勘部门的退休老专家们办金婚宴。到时候连党校和市宣传部都会出席，所以现在这次也算彩排了。
因此我父母结婚十四年其实不算什么大日子，黎舅妈夫妻结婚20年才算是个大办的理由。
这次上媒体，当然是要视觉上搞好。各种花墙和纱幔绸缎装饰了最大的那间温泉旅馆，停车场更是连夜拓宽了一大片地，来不及硬化就用压路机压平后，铺临时性的一次性红毯。
施工期间我来看了一次，看到妈妈忙进忙出就没去骚扰她。正好打听到爸爸也要躲回城里去逍遥，就赶紧蹭车走了。
晚上妈妈和我微信视频，她包着头露着大脸，把屏幕对着额头和我聊天。我一看就知道她正在桑拿按摩，于是很乖巧的先关心她是不是累了。
妈妈干咳了几声，反而先恭喜我：“卿卿这段时间很用工，老师都和我说了，又拿了第一名。妈妈最近比较忙，没时间关心你。”
我道谢以后说：“没有，爸爸说要给我庆祝一下，我没答应。”
妈妈坏笑一下，回头和按摩的小妹说：“不用了，你先出去，我休息会。”然后等技师关了门，才小声说：“是不是在等我奖励？你爸想叫你去金凤楼吃VIP大餐呢。我不是和你说过？超级贵的地方，餐厅搞得和水族馆似的。每到晚饭前，还有15分钟白俄罗斯花样游泳队的美人鱼表演。现在市里的男人都想约这里，你爸这是带你去见见世面呢。”
我露出无聊的表情说：“这有什么好看的，我们不是办了水族馆的旅游年卡？随时都能去看，每二四六日都有那种花样游泳表演，都是金发碧眼的美人鱼。”
妈妈干笑了一下说：“还是不一样的，近距离看挺刺激。那水箱环绕大厅一圈，音乐气氛什么的比水族馆强得多。我是去过几次了，带省里的老头老太们去的。你别说，那些老头嘴里不屑一顾，眼睛可一个赛一个瞪得很圆。”
我马上说：“看个美人鱼泳装就能瞪大眼，那妈妈你岂不是要被这些老头一直盯着看？”
妈妈噗嗤一下笑了，说：“是有几个时不时瞄我一眼，但是我又不是天天穿那些比较紧身的衣服。针对年轻团我们会打扮时尚一些，针对老年团我们的安排肯定是偏保守和端庄的。”
我嘟着嘴不满的说：“那你们招待中年人团，这些老色鬼会不会盯着你看？”
妈妈笑着说：“我又不是导游，顶多领导来了陪同一下吃个饭，还每个团都亲自带队不成？那不得累死我？也就是路线刚开通，我跟着体验体验，以后我都懒得露面。你以为旅游那么好赚钱，对跟团导游和工作人员来说是挺辛苦的。我们公司员工都免费享用公司的SPA和按摩，每个月给她们多少券呢。连化妆品都报销一定数额的，就靠这些年轻妹子的色相和口才了。”
我放心下来，又想起一直想问不敢问的话：“妈，你真的很漂亮的。尤其是身材，那天李阿姨被你瞬间秒杀了，茶狸她们回去都这样私下说。讲你的身材绝对国内少有，她们也是搞模特和摄影的，见过不少专业模特的作品。说你这样的身材，模特里都很少。”
妈妈认真的回忆了一下说：“也不是说就完全没有吧，我们招了20多个女导游和前台，待遇开得高好多人报名。里面有两三个身材够可以，我给安排在了酒店常驻，不需要她们外出。你应该也见过？就是整天一副空姐打扮的西装裙，紫色的。”
我想了想说：“是有两个，都比较高。我说怎么什么仪式这两人都往两边一站，感情是移动花瓶啊。不过……也就是穿有修身效果的西装不错，脱了肯定没妈妈好看。”
妈妈得意的说：“不会，你是女人见得少，瞎稀罕我罢了。这两个脱光了我都看过，就是在温泉里。有一个特别白，身上虽然不少色素痣，但是皮肤很白很白。还有个是乳头颜色特别粉嫩，二十六七了还巨粉，跟那种刚发育的小姑娘似的。”
我听得口干舌燥，连忙说：“妈，咱俩说这个不合适，话题跑偏了。”
妈妈笑着说：“怎么
而我爸，一开始就躲懒回市里，天天约麻将。晚饭他们就在酒楼包厢打完吃饭，还要我打车过去吃了再打车回家学习。被妈妈说了一通，才主动开车给我带了打包饭菜。可是他回来了也还不是马上就回去继续打，还偷偷塞给我五百块钱让我这几天晚上点外卖……
妈妈当然非常生气，把我当众也骂了一顿：“你找不到人，不会打电话给我？你手机干什么用的？这么大人了，还要我告诉你怎么办？就算打不通我的电话，你不会马上找司仪和随便哪个工作人员？就一个人不吭声自己找？”
于是只能重新收拾，面色僵硬的妈妈被黎舅妈强势赶走。大好人黎舅妈和蒋大伯给我一顿好安慰，黎舅妈还特地告诉周围的围观人员：“我家卿卿是省一中的年级第一，学习好得不得了的。你妈心情不好乱发脾气，你不要理她，我给你做主。这样，你这几天住到我家去，顺便嘛给我女儿补补课，我肯定好吃好喝的供着你，放心！小林子（我妈）么，她不来赔礼道歉我们就不回去了。”
这些人用半白不白的普通话开玩笑，现场瞬间就爆笑了起来。搞得我也只能抽抽噎噎的憋住了，免得让人觉得我娘娘腔。
这可把妈妈气到七窍生烟，连我过去安慰都没好脸色。
我很久没被妈妈这样严厉的责骂了，听着听着居然眼泪掉了出来。
南方人的赌瘾本来就大，以前号称全民大赌，因为赌而妻离子散的满地都是。我给自己定的信条就是一绝不碰毒，二绝不碰赌，三绝不碰酒，四绝不碰烟。
那程局长用破锣嗓子喊：“我是讲你女儿长那么丑，怎么配得上人家？我女儿可以的嘛，舞蹈音乐样样精通，大两三岁不要紧的。”
黎舅妈笑着说：“程局长你说怎么办么？林家的不要他，我肯定要嘛。你知道什么叫省一中年级第一名罢？还不止一次拿第一的哦。”
很奇怪，刚才被骂哭的理由，在往常的我看来根本不是什么事。如果就我和妈妈两个人，她别说对我说重话，就是揍我也可以当清风拂面的。
正因为刚才妈妈这样骂了爸爸，我挨骂时才失去理智。
讲起来也可笑，前几天才大言不惭要走上自己的战场，要变成成熟男人。结果现场一点打击都受不了，瞬间就泪崩了。可见嘴巴上硬，不代表心里真的硬。
不合适了，又不是聊我的身体。母子俩聊聊别的女人不是很正常么？我夸其他女人，也可以算介绍媳妇给你呀。
男人的麻将瘾真的是不可思议，我警告自己千万别沾上这个。
现场有人打趣：“老黎婆，你这是在抢上门女婿啊。”
五一节当天，爸爸带着我大清早六点就出发前往神溪乡温泉山庄。
嗯，确实现在还早。”
我叹了口气，只能强行压下心中的蠢蠢欲动。下楼去父母单元，吃爸爸在外面打包回来的饭菜。
这可能都是家庭影响吧，我爸烟酒都沾，每次回来一身酒臭味烟草味，妈妈都很反感厌恶。
我爸也真是问题不小，人家黎舅妈的老公也有自己的生意，可是这几天都在温泉山庄忙前忙后的。以前我很少见到他，这几天都熟悉了，一口一个蒋大伯叫得他满脸笑容。
因为我也要上台合影，所以给我安排了一个专门的化妆师。现场后台非常混乱，我叫哑了嗓子都没找到人，最后只能找司仪给我安排化妆，因此耽误了时间。
我们六点就出发了，赶在早高峰前上了高速。结果在下高速时就发生了短时间拥堵，再进县城，又是堵。整个旅游区跟疯了一样堵，看着一边还在修的新路不能走，老国道堵到人心情烦躁。
睡得迷迷糊糊被父母吵架声吵醒，妈妈好像是怪爸爸不提前一天晚上先过来。结果赶到五一小高峰堵车，耽误了大家的时间。九点钟的开幕庆祝没赶上，预定的五对夫妻穿婚纱礼服跳交谊舞表演，以及讲述各自婚姻历程的环节都只能四对夫妻上。少了爸爸总不能让妈妈随便挑个男人上去吧？
妈妈不好意思的说：“明天那么忙，肯定没办法了。我和你黎舅妈的婚纱都是定制的，不会退还。以后有的是机会拍，我们两个人每人精心挑选了四套现做的。奖励么……过几个月是你生日，应该行吧？嘻嘻，那时不行就等我生日，也只比你晚一两个月。”
这下就连给我化妆的化妆师都在安慰我，结果我一摸眼泪，脸上的妆都化了。
可是，在那种场合，大人说出来的重话就真的和刀子一样往心里剐。听着听着情绪就上来了，眼泪根本不受自己控制。
我无奈的说：“我被你聊得春心荡漾了，怎么办？不是正好有奖励么？要不……明天挤点时间来拍个照，婚纱别浪费了。”
可能唯一的原因，就是讲重话的人是我妈。她的每一句话，对我的影响都不仅仅是表面上的一顿骂。我们之间牵扯太多了，刚才被她像骂爸爸那样骂，我可能内向一瞬间就崩溃了。感觉妈妈是不是觉得我和爸爸很像，都是让他无比失望的男人。
往常我得意于妈妈的宠爱，
于是我干脆放平副驾驶，美美的睡了一觉，九点半才到温泉山庄。
一上午妈妈脾气都不好，她好像会控制自己不对外人发脾气，于是就冲我凶了几次。
正是因为这是爸爸享受不到的福利，才得意洋洋，才心满意足。
我期望妈妈给我特殊待遇，让我的地位高于爸爸，这样我就会有安全感。
因为在我看来，爸爸是那种随时可能被妈妈抛弃的男人。想瞒着他就瞒着，想骗他也不会内疚，想不搭理他就能不搭理。而我千万不能和爸爸有任何相似之处，千万不能也落到爸爸的境地。
可是这段时间爸爸和我在一起生活，那种熟悉的家庭感觉又回来了。这深切的让我感受到，爸爸也是个普通人，也有他好的一面。他脾气好，很少和人急眼，对妈妈也算尊重有耐心。可是这一切，似乎远远不够弥补妈妈失去的安全感。
我也害怕失去妈妈，害怕她离婚改嫁。因此和妈妈做出格的事情，能让我有安全感。心理潜意识可能认为，她能和我做这么下流的事，肯定不可能再去改嫁吧？
因此吃妈妈的口水让我有安全感，闻她脚趾间的沐浴露清香让我有安全感，吃到草莓上的蜂蜜，更是让我安全感、虚荣感爆棚。
这一骂，让我顿时混乱。
我就这样胡思乱想发了会呆，不知道什么时候，黎舅妈把我搂到怀里和周围人闲聊。四周看热闹的人也走了很多，剩下几个女人时不时聊点需要低声交流的话题。
妈妈这时一脸严霜的带着两个礼仪小姐进来了，她看了我一眼，对黎舅妈说：“我带卿卿出去走走散个心，你出来照看一下外面。后面的事我安排好了，她们跟你去就行。”
黎舅妈把我从怀里掏出来，扶着我的肩膀强行抖了几下说让我精神点，然后和几个女人一起出去了。
我带着哭痕的脸跟着妈妈走到客厅，四周的人没表现出什么诧异，只是少数女人在低头笑着聊我的事。我越发垂头丧气，跟着妈妈走到了大院子里。
一路上有人和妈妈打招呼，妈妈都含糊的说明有点事，然后我们在停车场上了车。
车子开出了温泉山庄，在溪流边的道路沉默着疾驰。穿过一个隧道山洞，来到妈妈买的另外一间私人别墅里。
这间别墅没怎么修缮，地上杂草都老高。妈妈也很利索的把车停在车库，开出了另外一台出远门用的大型SUV。
“上车”妈妈用平淡的语调对在发呆的我说。
于是我们又一路开车往回走，我也没问我们为啥又走回头路，就为了换个车？
在进隧道前，妈妈突然把车停在路边的一个小停车场。原来隧道前有个政府建的观景台，一路山道一百多米就到了山顶，山顶上有个小亭子。
妈妈对我说：“你上去看一下风景，然后下来告诉我能看到什么。”
我完全不解的看着她，妈妈不耐烦的说：“叫你去就去，我穿婚纱还能爬这种山吗？你还怕我甩下你开走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