看着沉照渡步步走近,压迫感如巨山倾倒,沉霓踉跄着要站起来,在冰水里夺回自己丢掉的魂魄,垂首镇定道:“小道自幼就在此处修行,官爷怕是认错人了。”
    在此之前,他们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,更别说在宫中的她总是浓妆艳抹,同如今素淡的模样相差甚远,怕什么信口开河。
    刀刃泛着的寒光在金阳下愈发冷冽,随主人一起淌进溪流,分水而来。
    “在娘娘心里,臣是这般容易应付之人?”
    说完,他停下脚步,手腕一转,利落将金刀插回刀鞘。
    “臣忘了谁,都不会忘记娘娘的。”
    沉照渡站得离她有点儿距离,可他眼中的掠夺却一点不少。
    之前几次在宫中的碰面,他也是用这样的眼神看她——肆无忌惮地以下犯上。
    皇宫陷落的场景还历历在目,沉霓讥讽道:“真难得还能听到沉都督的一声娘娘,可惜我身上已没有你们想要的东西,沉都督还是死了这……”
    “看来娘娘一直不知臣想要的是什么。”
    沉照渡向前一步,沉霓立刻退了一步,眼中的防备更甚。
    “乱臣贼子能有什么崇高志向,不过想要皇权富贵,金银财宝。”沉霓咬牙切齿,却也不忘给自己找条生路,用薄薄的鞋底摩挲着大小合适的石头。
    在脚掌被完全冻僵之际,沉霓终于踩到了一块巴掌大的石块。她稍稍后退一步,用鞋尖抵住石块对准背手而立的沉照渡,抬腿用力一踢,石块便衔着扬起的水花直奔他而去。
    “沉照渡,你们早晚要遭报应的!”
    怪他在走神,石块已经飞到面前,沉照渡才知道用手去挡。
    沉霓这一脚用了十成的力,石块打在他手臂上,竟有一阵剧痛。
    灰色的身影狼狈地消失在山林中,沉照渡抿起的双唇微微扬起,弯腰拾起砸中自己的石块。
    真巧,他也从未觉得贪图皇权富贵,金银财宝是什么崇高志向。
    石块藏入怀中,他手握刀柄将深入泥地的长刀拔起一挑,被拦腰截停的霞帔扬起与半空。
    他伸手一接,反手缠在臂上,上岸离去。
    山形陡峭,凛冽的山风止不住地往沉霓喉咙里灌,但沉霓一刻不敢停,直至看到道观的红墙才停下回头望。
    身后的竹林一片寂静,沉照渡没有追上来。
    从山涧回道观只有她走的这一条道,沉照渡要找到她易如反掌。而且如今的他手握重兵,要包围小小一个长生观易如反掌。
    在此之前,她必须带上倚香离开这里。
    推开虚掩的侧门,沉霓差点撞上门后的陈方丈。
    “夫人……”
    “方丈!”沉霓急切打断方丈的话头,“我的行踪已经暴露,不能再留在观里连累大家。”
    说完,她敛衽施礼,绕开方丈继续前行。
    “夫人,上十二卫的人在客堂歇息,你确定要现在离开?”
    话音刚落,陌生的男声传来,沉霓还未反应过来,方丈拉住她的衣袖一同藏在水缸后面。
    声音越来越近,沉霓露出两只眼睛张望,两个穿着黑色曳撒的侍卫从文昌殿前走过,他们挂在腰间的玉牌,正是上十二卫中英武卫的令牌。
    而统领上十二卫的是左都督。
    走不了了。
    若沉照渡是独自上山她还能趁着他带兵的时间逃跑,如今整座云出山都是他的人,谁又有这通天的本事从这里全身而退?
    来去不过一个躲字,她早已厌倦至极。
    “方丈!”
    未等沉霓想出个所以然,一个跑得跌跌撞撞的小道士从文昌殿的丹墀跑上来,气喘吁吁道,“方丈,外头来了一位沉都督,说要跟观里取回一样宝贝,否则,否则就要我们所有人的脑袋……”
    沉霓蹙起眉头。
    沉照渡出了名的狠辣,多次单枪匹马挥刀斩下敌军首领的头颅,然后挂在城门口,嚣张残暴得令人发指。